《红岩》结缘太极岛

《红岩》结缘太极岛

也许是历史的机缘巧合,《红岩》与长寿湖结下了永远难以割断的缘分。对于《红岩》小说而言,长寿湖既是催生地,又是创作地。而这其中,太极岛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。难怪,太极岛有“红岛”之称。

《红岩》的封面故事

在共和国的文学记忆中,《红岩》是一座绕不过去的大山。

长篇小说《红岩》,被誉为二十世纪中国最有影响力的书籍,被称为共产党员最生动的教科书。小说主要叙述的故事是,1948年在国民党统治下,处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的共产党员在渣滓洞中,敌人为了得到口供,妄图用炎热、蚊虫、饥饿和干渴动摇革命者的意志,但在共产党员的坚强意志前,敌人却是一筹莫展,一败涂地。小说中的正面人物江姐、彭松涛、许云峰、孙明霞、成岗、华子良、双枪老太婆、小萝卜头和反而人物甫志高、徐鹏飞等,都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

《红岩》自1961年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以来,已经印刷60多次,总发行量突破1000万册,已经成为新中国建立以来发行量最大的小说。

《红岩》先后被译成十几种文字,改编为电影、电视、话剧、戏剧、音乐、舞蹈等多种艺术形式,电影《烈火中永生》、歌剧《江姐》、歌曲《红梅赞》等,更是广为传颂,家喻户晓,教育了一代又一代的人。

悬崖峭壁之上,一颗高大的古树,虬干挺拔,枝叶繁茂,傲然立于天地之间,任凭狂风猎猎。

这是《红岩》的封面插图。“咬定青山不放松,立根原在破岩中。千磨万击还坚劲,任尔东西南北风”。郑板桥这首咏竹石的名诗,所折射出来的精神品质和人格力量,与《红岩》的封面插图,有异曲同工之妙。

然而,这个插图取材于哪里,很多人并不知道。原来,这个插图取材于长寿湖。

登上太极岛的制高点凤凰岭,眼底是长寿湖湖面,对岸是大坪岛的鹰嘴岩。鹰嘴岩,原为长寿湖镇大坪村四组,现在大坪村与回龙村合并后,改为长寿湖镇回龙村一组。

这鹰嘴岩,是长寿湖上的著名景观,是来往船只的必经之地。抬眼望去,悬崖壁立,突出于大坪岛上,形状如同老鹰的利嘴,下临长寿湖航道,崖畔一颗苍老的古树,时有成群的老鹰盘旋栖息其间。鹰嘴岩的形态神韵,与《红岩》封面插图如出一辙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?是一种巧合,还是别有深意。

其实,《红岩》封面插图,既有象征意义,也有纪念作用。

封面的构图,具有特殊的用意,象征着共产党人在白色恐怖下,坚持理想,不畏强暴,大义凛然,勇于牺牲的高尚品德。读者手捧《红岩》,从封面上就可以读出那是一个血与火的时代。

封面的构图,似乎记录着《红岩》创作的艰苦年代。长寿湖是《红岩》的孕育诞生之地,当年名叫高峰岛的太极岛,是《红岩》的重要创作地。与太极岛一水之隔的大坪岛鹰嘴岩,曾经见证了《红岩》的创作过程,又给创作者提供了灵感源泉。将长寿湖上的鹰嘴岩景观,放到《红岩》的封面插图上,显然隐藏着那个特殊时代的特殊记忆。

《红岩》的酝酿过程

《红岩》署名作者为罗广斌、杨益言,还有一位参与创作的实际作者刘德彬。

《红岩》的创作,经历了一个相当漫长的酝酿过程。

罗广斌、杨益言、刘德彬,都是重庆解放前夕从中美合作所白公馆、渣滓洞集中营脱险的革命志士。重庆解放不久,他们都在共青团重庆市委工作,负责对青少年进行宣传教育工作。按照重庆市委的要求,他们三个人就开始共同编写关于渣滓洞、白公馆大屠杀的历史材料,又共同成为在四川各地频频举办报告会的报告人,并逐渐形成一个以罗广斌为首的是三位一体的工作小组。

1950年7月,重庆《大众文艺》发表了署名罗广斌、刘德彬、杨益言的《圣洁的血花——记97个永生的共产党员》。这是他们第一次以三人名义发表的作品,文章被《新华月报》全文转载。

1956年3月,刘少奇连续两次对文化领域发表谈话,专题谈到组织青年业余作家写作的问题,要求作家协会要帮助有革命经历的青年人写作,给他们创作时间。

罗广斌、刘德彬、杨益言得到了这个信息,希望能够拿出一个“大东西”来深度开发和利用他们的革命经历,从此,三个青年人鼓足了勇气开始进行一件他们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——写小说。

1956年10月,三位从单位获得创作假的年轻人开赴重庆南温泉,集体创作长篇作品《锢禁的世界》。由于时间仓促,加上临时组建的写作小组带有局限性,写出的稿子不免松散、粗糙,互不相连的素材片段缺乏可读性。这部油印稿虽然很不成熟,但其中一些章节在报刊上的发表却扩大了他们的影响。

1958年2月,他们三人的短篇回忆录《在烈火中得到永生》在《红旗飘飘》第6期发表,引起社会上极大的反响。读者们纷纷来信要求内容再多一些,篇幅再长一些。于是,1959年2月中国青年出版社又推出了《在烈火中得到永生》的增写稿《在烈火中永生》,以单行本的形式出版,印数很快超过百万。

罗广斌、刘德彬、杨益言的创作,在受到广大群众欢迎的同时,更引起了中国青年出版社的高度重视。

《红岩》作者下放长寿湖

1954年8月1日,狮子滩电站工程开工,龙溪河上建成拦河大坝,到1956年10月1日,狮子滩电站开始蓄水发电,于是形成了今天的长寿湖。

1957年2月,毛泽东一再强调:要精简机构、下放干部,从而“使相当大的一批干部回到生产中去”。

1957年10月,重庆市委、市人委决定,在长寿湖建立下放干部劳动农场,作为重庆市级机关党群系统干部下放劳动的基地。当年12月底,市委决定,卢子英、向洛新担任长寿湖农场正副主任,带领11名干部前往长寿湖组建农场,罗广斌随同前往。

1958年1月,编制出《重庆市长寿湖农场1958—1967年生产规划(草案)》,提出长寿湖农场的发展目标为:“以渔业为主,积极发展果树生产,大力提高粮食单位面积产量,做到粮食自给自足,并适当发展生猪及其它经济林木等多种经营,使本场逐步成为一个综合性农场”。

长寿湖农场规划形成后,大批量下放干部开始。1958年2月6日,重庆市总工会、狮子滩水电工程局等单位下放干部220余人到达农场,这是下放长寿湖的第一批机关干部。《红岩》作者之一的刘德彬,作为这批下放干部的一员,也来到了长寿湖。同年3月10日,下放市级机关干部增加到702人,另有“右派分子”23人。4月30日,已经有32个单位下放干部,下放人员增加到871人。8月,以长航局下放干部为主的通江农场600余人,转入长寿湖农场。

不到一年时间,1000多人的浩大队伍来到了长寿湖边,面对的却几乎是一片蛮荒。就是在这种极其艰苦的条件下,农场党委提出响亮的口号:“变水库为鱼海,变荒岛为绿洲”、“特产赶江南,风景赛西湖”。

1958年3月7日,就在周总理看望下放干部的第三天,第一批下放长寿湖的220多项式名干部,开赴湖区安营扎寨,成立了三台、瓦银坳、同兴、高峰4个农业生产队和采石场农业生产队。

1958年4月,成立以罗广斌为书记的长寿湖农场团委,下辖9个支部,高峰岛支部是其中之一。7月,罗广斌担任农场党委委员兼渔业分场场长。在罗广斌倡议下,将渔业分场的试验室加以充实,提升为重庆市水产研究所。本来,罗广斌对渔业一窍不通,事隔不久,他却很快地变成了养鱼内行,推翻了过去国内外专家认为草鲢鱼不能在内湖繁殖的结论,取得了重大渔业科研成果。

不过,下放长寿湖的罗广斌、刘德彬并没有想到,他们会在长寿湖接受创作小说《红岩》的任务。

《红岩》催生在长寿湖

1958年10月,时任团中央常委、中国青年出版社社长兼总编辑的朱语今,赴四川考察共青团工作,同时也给出版社组织稿件。四川省作家协会主席沙汀,向他推荐了反映中美合作所狱中斗争的长篇小说线索。

朱语今随即赶到重庆文联,拿到了罗广斌、刘德彬、杨益言创作的《锢禁的世界》油印稿,于是果断拍板,决定约请三位作者创作长篇小说。

朱语今派随行人员向三位作者之一的杨益言(当时是重庆团市委办公室主任,负责接待朱语今)提出创作长篇小说的想法。杨益言不敢答应,他说:“我们从来没写过小说,也没有这想法,这得和老罗、老刘他们商量。”

此时,罗广斌和刘德彬已经下放到长寿湖农场劳动锻炼。知道这个情况后,朱语今一行在杨益言的陪同下,火速赶到了长寿湖。

秋天的长寿湖,波平如镜,凉风习习。傍晚,他们乘着一叶小舟,从大坝附近启航,泛游在平静的长寿湖上,向着太极岛方向驶去。船到太极岛水域,左边是茂密的凤凰岭,右边是孤峙的鹰嘴岩,头顶正好一轮皓月当空,罗广斌正在激动地讲述他们写作的经过。

原来,罗广斌、刘德彬、杨益言,都是从中美合作所脱险的幸存者,总觉得有一种革命责任应该把他们所了解的一切写出来。但是谈到写长篇小说,他们还是望而却步,认为那是高不可攀的事。

朱语今很动情地说:“你们都是共产党员,都是团干部,天天动员团员青年响应毛主席的号召‘破除迷信,解放思想’,你们自己就不能带头实行?你们没写过小说,为什么就不能学着写?就不敢写?你们写小说,目的很明确,不为名,不为利,为了教育青年一代,为了完成烈士的嘱托,完成一个幸存者、一个革命者应尽的义务,把笔拿起来,不要犹豫了,写吧,一定要把书写好!”这似乎是团中央的领导对三个地方团干部下达的任务。

就在这个难忘的月白风清之夜,在太极岛与鹰嘴岩之间的长寿湖上,因为朱语今的热情鼓励,罗广斌、刘德彬、杨益言终于接受了创作《红岩》小说的任务,《红岩》的创作从此紧锣密鼓地展开。

太极岛上创作忙

朱语今和杨益言离开长寿湖后,罗广斌就同刘德彬一道,于1958年8月底,乘船前往当时名叫高峰岛的太极岛。

高峰岛,是长寿湖渔场的一个农业队,环境清幽,少人打搅。当时,罗广斌担任长寿湖渔场的团委书记,高峰岛上的团支部恰好归他领导,与岛上的同志早已熟悉,来去比较方便。罗广斌和刘德彬在凤凰岭附近找到一间破旧的农房住下来,着手讨论写作思路和创作提纲,并开始了初期的创作。

朱语今从长寿湖回到重庆市,向分管团的工作的市委常委、组织部长肖泽宽作了汇报,肖泽宽立即向市委第一书记任白戈、书记李唐彬汇报。经过三位常委的认真研究,决定由罗广斌、杨益言两人完成长篇小说的创作任务,并指定由肖泽宽代表市委负责组织领导这项工作。

1959年2月,罗广斌、杨益言经重庆市委批准得到三个月的创作假。而此时,刘德彬已被错划为右派,没有得到批准参与创作。

尽管罗广斌日夜忙于写作,但他还是尽量抽出时间关心和领导长寿湖渔场的工作,他经常往来于重庆与长寿之间,做到了创作与工作兼顾。

1959年4月,在罗广斌的直接支持下,长寿湖水产研究所从广州引进非洲鲫鱼。年底,罗广斌指示研究人员做好非洲鲫鱼的越冬试验,并经常深入一线了解进展情况,当试验遇到困难的时候,他就亲临现场鼓励大家:“科学实验可能失败,但不要怕,只要坚持,就能出成果。”最终,试验取得了成功。

尽管在写作过程中,罗广斌仍然担任着长寿湖渔场场长的领导职务,但罗文斌并没有因此而影响《红岩》的创作。在长寿湖,每当工作安排妥当、有了空闲之时,罗广斌就乘船赶往太极岛,躲进那间农家小屋,进入到自己的小说世界。

1959年秋天,罗广斌、杨益言写出了《禁锢的世界》的第二稿。

1960年夏天,罗广斌、杨益言到北京参观,在中国革命历史展览馆里,他们浏览了毛主席指挥解放战争的全部电报手稿,猛然醒悟了他们的小说的症结所在:对解放战争的全局缺乏了解,小说没有和革命大形势结合起来。

1960年冬天,罗广斌和杨益言开始了紧张的再创作工作。罗广斌当时住在太极岛的小屋里,四壁透风,没有火烤,食物不足。他常常只身一人呆在这间小屋里彻夜工作,每天惟一的晚餐就是一个馒头。罗广斌就靠着这个馒头拼到天亮。这个冬天,他开始急速消瘦,他们的小说却在飞速的进步。

1961年1月,罗广斌、杨益言把重新构思、修改过的《禁锢的世界》第三稿寄到了北京,随后最终确定小说定名为《红岩》。

1961年12月,《红岩》正式出版问世,受到全社会广泛而持久的欢迎。

《红岩》小说的创作,从长达近十年的酝酿,到不足三年时间创作完成正式出版,这次飞跃,是从长寿湖之夜那只小船上的决定开始的。作为《红岩》的第一作者,罗广斌的写作任务,很多都是在长寿湖太极岛上完成的。这也许是长寿湖和太极岛对《红岩》的最大贡献。

2015年8月24日星期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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