雷尧阶长寿沙田柚之父

长寿沙田柚，素来备受各方好评，屡次获评国家金奖，现已成为长寿一大特色产业。

如果说，长寿沙田柚是长寿的一张亮丽名片，那么，雷尧阶就是打造这张名牌的第一功臣。

说到长寿沙田柚，人们常常会提到孔合清和雷尧阶。孔合清的贡献，在于从广西引进沙田柚。雷尧阶的贡献，在于培育提质，推广普及，实现了长寿沙田柚“源于沙田而优于沙田”的品质飞跃，极大地促进了长寿沙田柚的规模化种植。

雷尧阶，长寿沙田柚的奠定人。然而，很多人知道雷尧阶之名，但并不了解雷尧阶其人其事。

教书育人三十余载

雷尧阶(1882—1959)，名光典，字尧阶，出生于原长寿县邻封乡平庄大屋基，即今天的邻封镇魏家河坎。

雷尧阶是典型的读书人，更是成就斐然的教育家。他自幼聪颖，家庭贫寒，在亲戚资助下，攻读私塾，对古文造诣颇深，擅长诗词。

在清末废科举、兴新学的历史潮流冲击下，年过二十的雷尧阶只身奔赴北平，进了师范学堂。1911年辛亥革命前，学成回乡的雷尧阶任教于长寿县立高等小学堂(即长寿中学的前身林庄学堂)。1914年前后，任长寿劝学所所长，后改为视学、教育局局长。抗日战争期间，雷尧阶任长寿教育局长达八年之久，解放前夕曾经一度担任河街镇的镇长(时长寿城区分为城内、河街二镇)。

雷尧阶给人的印象，是一个书卷气极浓的知识分子。他中等身材，体型偏瘦，身著长衫，脚履布鞋，架一幅眼镜，常戴博士帽，为人亲和，说话声音不大，看起来文质彬彬。

雷尧阶执教的长寿县立高等小学堂，是新式教育在长寿的拓荒地，曾经培养了很多优秀学生，可谓桃李满天下。著名报业巨子、《新民晚报》创始人陈铭德，就是雷尧阶的得意门生。

不过，雷尧阶在长寿教育史上特别值得称道的一件大事，是抗日战争期间协助并确保国立十二中成功迁入长寿。

位于长寿东新村的国立十二中，是抗战时期的产物。1937年10月30日，国民政府决定迁都重庆。于是，大量机关、企业、学校内迁。当时的国民政府教育部，为了收容湖北籍的流亡中学生，决定在长寿县建立一所规模较大的完整的全日制中学，根据全国中学排序，名为国立十二中。这所学校多达30多个班，直到抗战胜利后的1946年夏天，学校才迁回湖北。

当时东新村一带非常冷清，要在很短的时间内解决校舍，完善办学条件，谈何容易。雷尧阶代表地方当局，协助校方落实校址，协调租用当地绅士、地主的房子加以改造，学校也修建了一些用竹篱墙、木柱梁支撑的简易房屋，使建校工作顺利完成。

虽然国立十二中硬件设施很差，但师资力量却很雄厚，大多是刚从名牌大学毕业不久的青年人流亡到那里任教，也有从海外归来的年轻学者，这在当时的长寿无疑是师资力量最强的学校。于是，雷尧阶与校方协商，并达到协议，国立十二中每年的招生名额中，长寿籍学生应占5%，从而解决了长寿籍部分学优家贫学生的升学难问题。

国立十二中为国家培养了一批高级人才，如美籍华人作家聂华苓，原国家广播电影电视部部长艾知生，华中师范大学教授张厚安，西安矿业学院教授黄作华，长江水利委员会专家郎昌清，沈阳农业大学陈瑞清教授，首都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谢承仁等。

国立十二中在长寿的成功创办，无疑凝聚着雷尧阶的一份心血。

雷尧阶与孔合清

也许，雷尧阶更为显赫的身份是长寿沙田柚之父。随着长寿沙田柚的名声日隆，雷尧阶的名字也时常被提起，并越来越受到人们的敬仰。

说到雷尧阶与长寿沙田柚，不能不说雷尧阶与孔合清。因为，没有孔合清，就没有长寿沙田柚的引进;没有雷尧阶，就没有长寿沙田柚的辉煌。

关于孔合清引进沙田柚，最为流行的说法是，清光绪13年(1887)，长寿县合兴乡孔合清出任广西苍梧巡按史期间，由广西同僚赠送沙田柚二、三果，品之味佳，特留种子200余粒，邮回家乡种植，得苗10余株，后选4株果优味美进行繁殖栽培，逐步发展，遂成果园。

孔合清，无疑是长寿沙田柚之祖。但是，孔合清到底是怎样一个人，今天的人们往往不甚了了。

孔合清，名叫孔宪介，原长寿县合兴乡四坪村孔家花园人。其父孔昭蔚，早年在广东当官。孔合清先当秀才，后中举人，然后到广东当官。现在流行孔合清任“广西苍梧巡按史”之说，是不确切的。孔合清的实际职务是广东高要县巡检。高要县，位于广东省肇庆市，原治所就是肇庆的端州区，地处广东与广西的交界处。巡检，是巡检使的省称。明清时，凡镇市、关隘要害处俱设巡检司，巡检司的主官称巡检使，归县令管辖，一般秩正九品，有县派出机构之职能。参照现在的行政体制，孔合清实际就相当于一个县辖乡镇的行政长官。

从孔家花园存留的建筑风格看，孔合清家族定为合兴很有实力和影响的大家族。据孔家后人回忆，孔合清每次回老家，当地官绅都要派人到双龙场迎接。孔合清引进沙田柚，除了最开始是邮寄种子外，后来也曾经直接引进果苗带回老家种植。特别值得注意的是，当地人介绍，孔家花园并非只种植沙田柚，还有其它多种柚类品种。

孔合清晚年回到孔家花园居住，由于脚跛，人们私下叫他孔跛子，场面上却都尊称他七老爷。孔合清为人比较霸气，人们当着他的面不能提“跛子”二字，否则犯忌，他就会强迫你到合兴场上请客，并邀约很多人去吃饭，让你既要花钱请客，又得当众赔礼道歉。

雷尧阶种植沙田柚，最早是从孔合清的孔家花园引进的。但是，当时的沙田柚，实为稀有之果，拥有者往往秘而不宣，不会轻易让人引种。雷尧阶之所以能够从孔引进柚苗，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是，雷尧阶与孔合清是亲戚。但是，雷尧阶与孔合清到底是什么亲戚关系，好多人已经不得其详。

原来，孔合清的姑妈，就是雷尧阶的外祖母。雷尧阶的母亲姓戴，外婆姓孔，是孔合清父亲孔昭蔚的妹妹，嫁给今天长寿城内林庄坝的戴锡鹏，人称戴孔氏。简言之，孔合清是雷尧阶的亲表舅。

尧峰果园的辉煌

雷尧阶对长寿沙田柚的一个突出贡献，是创办尧峰果园的老园和新园，培育提纯了长寿沙田柚的品质，并倡导引领了长寿沙田柚发展的第一次高潮。

民国初年，雷尧阶得到了纯正的沙田柚苗，并以此为基础建立起了著名的尧峰果园老园(即今魏家河坎一带)。雷尧阶后来有这样一段叙述：

民国初年，觅得广东沙田柚种两株，植于园内，假归定省，必躬亲灌溉。越三年，始将枝条靠下，渐次繁衍，不十年间，产出柚实，众亲友以及军政长官食之者，皆以蜜味清香，蛆质脆嫩，较原产地之柚实等而上之，互相推许，实出尧阶意料之外。

根据这个叙述，大约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初，雷尧阶尧峰老园的沙田柚就已经大获成功。然而，雷尧阶对成功栽植的沙田柚，既没有秘而不宣，更没有据为独有，而是带着兼济天下和与人同乐的情怀，采取了一种非常开明的态度，向外大力倡导，力主推广。雷尧阶曾经这样描述自己的想法：

然既邀虚誉，未敢自私，连年仰承政府振兴林业之至意，大加扩充，力求普及，在雨水前后，参酌新旧接法，靠成此种苗，分售于各同志，以求种植普遍。

由于沙田柚“品质绝优，售价高贵”，更由于雷尧阶的提倡鼓动，从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开始，长寿沙田柚掀起了第一次发展高潮，呈现出“群相竞栽，务以早成名园为快”的喜人局面。与现在的基地种植模式不同，那个时代的种植模式，是以大户人家果园种植为主。到1941年，长寿沙田柚果园发展到10多个，除了雷尧阶的尧峰老园、尧峰第一新园和第二新园外，规模较大的还有王家湾王绍舫的王家果园、走马岭周升平的升平果园、渡舟舒雪林的龙山果园、渡舟傅玉如的傅家柚园、复元汪晴笙的汪家果园、罗围王广义的硕果园等，种植数量约1万株。

抗日战争期间，长寿商会还组织过沙田柚比赛活动，评价最好的是雷尧阶的尧峰果园，雷家曾经在家里还庆祝过。当时把评选出来的柚子送到重庆，国民政府高层皆品尝赞美，于是各个地方都有人到长寿，向雷尧阶索要柚苗。雷尧阶尧峰果园繁殖推广的沙田柚，主要为古老钱沙田柚，乃自称叫正形沙田柚，是当时长寿沙田柚中分布最广的品种，全县栽培约占60%以上。

长寿沙田柚的第一次发展高潮，除了雷尧阶的提倡鼓动外，还与雷尧阶主持下的技术提升有很大关系。雷尧阶对沙田柚种植技术精心研究，特别是在育苗技术上，已经改变了原始的筒压法，而推广嫁接法，极大地提高了育苗速度，扩大了育苗规模。雷尧阶特地将他的三子雷治明送到东京帝国大学园艺系学习，学成回国后一面执教，一面协助经营柚园。雷家还在长寿河街的上东街开办尧峰果园营业处，门口用石灰构成两个沙田柚造型作为标志，建造贮藏室，将鲜果贮藏，保鲜一年，果汁风味愈佳。

特别值得一提的是，雷尧阶根据自己的实践经验，写成了长寿沙田柚种植的第一部专著《尧峰柑橘栽培》，深得沙田柚选种、育苗、栽培、施肥、整枝、治虫等奥妙，为长寿沙田柚的快速发展提供了强大的技术支撑。

百年老树引自何处

在邻封镇魏家河坎大屋基雷尧阶老屋左侧，有两棵苍老遒劲、枝叶扶苏、果实累累的老柚树，这是已知长寿最古老的沙田柚树。现在，这两棵百年老树已经挂上保护标志牌，贴上“护身符”，进行挂牌保护。雷尧阶的尧峰果园，乃至长寿的沙田柚产业，就是从这两棵老柚树发展起来的。基于此，这两棵老柚树，成了长寿沙田柚发展的历史见证，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。

目前通行的说法是，这两棵柚树是雷尧阶1907年从合兴乡孔家花园孔合清家引进的。不管是百年老树旁边宣传栏上的文字说明，还是各种媒体的宣传报道，都持此说。

然而，从目前掌握的权威资料看，雷尧阶当年引进的这两棵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百年老柚树，引进时间断不会是1907年，引进的地方也不是孔合清家。

1941年冬天，浙江大学园艺系教授、著名果树专家章恢志调任江津园艺试验场场长，遂带领刚刚毕业于浙江大学园艺系的陈湘芸女士前往长寿，对沙田柚种植进行全面调研，随后写成了《长寿沙田柚的由来与发展历史——四川长寿沙田柚品系之调查及检定》一文，这是长寿沙田柚发展史上的经典文献。章恢志先生对孔庆翼、雷尧阶等人进行了专访，文中叙述沙田柚的引种过程，有这样一段文字：

沙田柚原产广西沙田乡，在广西栽培已有二百余年之历史。其传入四川不过五十余年而已。长寿沙田柚栽培最早者为合兴孔庆翼家，其家之前庭，植有五十龄大树六、七株，二十余龄者十余株。据其家人云：“其先人(孔庆翼之父孔和清氏)于前清光绪年间在广西(根据杨定伦氏记载为广西吾昌，恐系苍梧之误)为巡查(巡按使?)，由广西同僚送赠沙田柚二、三果，食之味佳，特留其种子二百余粒，由邮寄回种植，得苗十余株，至结果时，其果形品质，殊多变异，除其中四株味佳外，余皆变劣，皮依其果形之悬殊，区别为薄皮、冬瓜圈、古老钱，癞疙疤、沙橙等等。”

现今长寿后起各园中，规模最大者，厥推西部之尧峰果园，现植沙田柚二千株，其留栽种来源，亦出自孔家。据该园主雷尧阶氏称：“民国年初，彼曾自孔和清家分苗三株，但结果均为平顶柚沙橙，品质不佳，后任教于长寿县立高小，自该校之邻戴主人家分苗三株，栽植后成活二株，结果味佳，即今之正形沙田柚，亦即孔所称之古老钱，盖戴家亦自孔家传去也。”雷氏自得以后，遂籍筒压法繁殖，锐意经营，成今日之大园。

根据这个记载，民国年初即1912年，雷尧阶从孔家花园引进的沙田柚品质不佳，且章恢志的调查报告特别提到，当时孔家花园孔庆翼(孔合清之子)家的柚子管理粗放，品质不佳。而雷尧阶“任教于长寿县立高小”时，从该校之邻居戴姓主人家分得柚苗三株，栽植后成活二株，结果味佳，这才是正形沙田柚。

雷尧阶在他的《尧峰柑橘栽培》一书中曾经自述，民国初年觅得广东沙田柚种两株，以此为基础，渐次发展成尧峰果园。

可见，今天存活于魏家河坎的两棵百年老柚树，断非1907年引种于合兴孔合清家，而是1913年之后，雷尧阶“任教于长寿县立高小”时，引种于长寿城内林庄坝的戴姓人家。

这戴姓人家，不是别人，正是雷尧阶母亲的娘家，也就是雷尧阶的外公外婆家。前面已经提到，雷尧阶的外婆戴孔氏，是孔合清的亲姑妈，她家栽植正宗沙田柚，显然是顺理成章的事情，也许，这些沙田柚正是她当年出嫁到戴家时的陪嫁。不过，据戴家后人介绍，雷尧阶的外公戴锡鹏，长期经商，来往于四川和广东之间，曾经从广东直接引进过沙田柚苗。不管林庄戴家的正宗沙田柚来自哪里，但雷尧阶从外婆家引进正宗沙田柚的史实是十分确定的。

简言之，雷尧阶的尧峰果园，乃至今天以古老钱为特征的沙田柚(即雷尧阶自称的正形沙田柚)，是引种于长寿城内的林庄坝雷尧阶外婆家，而断非引种于合兴孔家花园孔合清家。

关于雷尧阶从外婆家获得正宗沙田柚苗的经过，当地有这样一则故事。据说，雷尧阶知道外婆家的沙田柚，比孔家花园引种的好吃得多，千方百计想引种，求诸外婆，没有得到同意。于是，雷尧阶找来妹夫傅玉如(即傅克军将军的父亲，渡舟傅家柚园创始人)商量对策。民国初年的一个春节，雷与傅一道去给外婆拜年，送桂花酒给戴孔氏。戴孔氏当时60多岁，身体好，很健谈。在外婆高兴之际，他们暗中安排下人用靠筒靠走三株柚苗，雷尧阶带回魏家河坎老屋左侧栽培，成活两株，这就是现在还存活的百年老柚村。

雷尧阶的晚年生活

关于雷尧阶的晚年生活，长期以来是一个空白，民间各种议论不少，但一直没有准确的说法。

人们特别关心的是，解放初，雷尧阶悄然离开长寿，到底去了哪里?要说清楚这个问题，得先从雷尧阶的家庭说起。

雷尧阶的夫人，叫张其贤，是一位典型的农村妇女，个子高大，身体健康，虽然文化不高，但深明大理，很受子女和孙辈爱戴。

雷尧阶夫妇共养育了三子四女。

长子雷治瑛，字寿嵩。曾任长寿双龙人、国军师长郭琦(郭廷宗)副官，参加过抗日战争，解放前夕从东北回到长寿，解放后不久离世。

次子雷治策，字寿椿。解放前曾任民生公司船长，贡献甚大，驻香港。解放后回国，受到不公正待遇，落实政策后，在广东海关工作。雷治策三子两女，其长子雷雨声，著名音乐家，是共青团团歌的作曲者，是国内音乐界鼎鼎有名的人物。

三子雷治明，字寿柏。日本东京帝国大学园艺系水果储藏专业毕业，长寿中学教授生物课，协助父亲研究种植沙田柚，解放初离世。

长女雷宝如，解放前逝世，年仅20余岁。

次女雷兰如，长寿城三小退休教师，现居河南新乡。

三女雷镜如，贵州糖酒公司财务，现居贵阳。

四女雷清如，重庆大学环境与化工学院教授，学术界颇有影响，已经过世。

雷尧阶的次子雷治策，解放前由民生公司长期派驻香港，他对父母特别孝顺，大约在重庆解放前后，就在兵荒马乱之中，把雷尧阶夫妇接到了香港。

大约1952年，雷治策全家从香港迁回广州，雷尧阶夫妇也随之回到广州，在现在的广州东山区购房居住。

“三反五反”之后，雷尧阶的幺女雷清如已经开始在重庆大学任教，于是把雷尧阶接回重庆，住在重庆大学，而夫人张其贤继续留在广州。后来，雷清如又将母亲接回重庆，雷尧阶夫妇最终一直生活在幺女雷清如家，直到1959年雷尧阶病逝于重庆市第二工人医院(1984年改建为重庆市肿瘤医院)。

雷尧阶夫妇辞世后，其子女已经按照他们的遗愿，将他们合葬在雷尧阶老屋后面的山坡上。雷氏夫妇的合葬墓，背倚东林寺，前绕龙溪河，四周是郁郁葱葱的沙田柚林，视野非常开阔。无疑，这里是他们一生最为爱恋的地方，也是他们安放灵魂的最佳归宿。

人人爱吃沙田柚，可曾追忆雷尧阶。雷尧阶的特殊贡献，利国利民，长泽后世，必将永载长寿史册;雷尧阶的创业精神和道德风范，令人高山仰止，长怀清芬。

雷尧阶，名垂千载的长寿沙田柚之父!

2012年11月28日星期三